"上访村长"之死扑朔迷离

“上访村长”游济安之死引发广泛关注的背后，是当地政府处理的草率和不透明，而能够化解舆论和死者家属对当地政府种种质疑的，只有事实的真相

  法治周末记者 潘 琦

11月7日，游飞发布在天涯论坛的帖子点击量已经超过18万次。“查明真相”、“严惩凶手”的呼声在4000多条网友的回复中此起彼伏。

游济安是这篇帖子的主人公。

他是发帖人游飞的父亲，是湖南省新化县游家镇佛光村的村支书。

6月8日，游济安前往新化县政府找领导反映问题后失踪。5天后，其遗体在资江下游被找到。

于是，游济安的死因成为横亘在游家和新化县政府之间的一个死结。

游飞希望能够借助舆论的推动把这个死结解开。

10月30日晚上8时52分，游飞把这个死结放到了天涯论坛，并迅即被网友围观。

网友求上访村官死亡真相

在此之前，游济安家属已经在多个不同的网上社区发布过有关帖子。

7月4日，题为“新化县游家镇佛光村村主任离奇死亡的幕后到底有什么秘密”的帖子出现在红网新化县频道。

7月25日，题为“钱村长事件上演【新化版】，上访村官游济安浮尸资江！”的帖子被发布在湘中社区娄底在线频道。

此后断断续续，关于游济安之死的信息不断以各种形式被发到网上。但这些努力并没有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直到10月30日晚上，这一切开始改变。这天晚上，游飞把父亲游济安的事情发到了天涯论坛上。

这篇题为“新化村长疑在县委内被活活打死，半夜抛尸被监控，尸体冷藏140天没下葬(慎入)”的帖子一经发布即迅速吸引了众多天涯网友的目光。

帖子中多幅死者照片令人在震撼之余感到心寒。众多网友疾呼“希望早日查明真相！让逝者入土为安！”更有不少网友自发转发此帖。

11月1日，大大小小的各类网上社区和微博开始大量转发。

紧接着《京华时报》、《羊城晚报》、《南方都市报》等媒体也开始对此事进行报道。

有关“湖南上访村长浮尸资江”的新闻也迅速出现在门户网站的新闻频道首页。

至此，游济安死亡事件迅速传遍全国。

死亡地点成谜

游济安由于计划生育结扎后遗症致残并被单位解聘，为恢复工作并增加治疗费，曾多次上访。

今年1月，游济安曾上访到全国人大常委会。

6月8日，游济安拿着全国人大常委会《人民群众来信摘录单》前往新化县政府找县领导解决问题。

此后发生的事情，游家一直在努力探求真相。

根据11月2日新化县县委办公室在天涯论坛发布的“关于‘村支书惨死县政府大楼深夜抛尸江中’帖文的情况说明”，游济安6月8日下午3时左右开车进入县政府上访，并在办公楼四楼一直停留到9日凌晨。

游济安之子游飞对此表示质疑，称：“五楼、六楼就是县委领导办公室所在地，难道他(游济安)笨到一步之遥都不能跨上去？”并怀疑该说法是为了给在五楼六楼办公的县领导开脱责任。

县委办公室的“情况说明”还称，9日凌晨1时10分，在劝解无效后，机关保安将游济安送往游家镇镇政府。“由于游济安躺在地上不动，不肯上车，保安人员只好将其抬上车子的尾座。”

对于这一说法，游飞并不认同。他表示父亲个性很强，如果不是丧失行动能力，不可能任人摆布，更不可能“装死”；他更质疑警方拿有杀人嫌疑的保安的话来证明父亲还活着是否符合法律程序。

游飞怀疑父亲此时已经死亡。

之后在网上曝光的一段相关视频也显示，游济安在被四个人抬到一辆越野车的后备箱的过程中一动不动。

此后，按新化县县委办公室的说法，6月9日1时30分，游济安在保安人员的陪同下到游家镇镇政府被值班人员及时接待，并于2时49分左右离开镇政府。声明中特别提到游的离开“有游家镇派出所监控录像为证”。

对于该视频，游飞表示，监控录像中出现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其父游济安，该男子明显比父亲高瘦。而游济安体型矮胖，身高1.67米，体重一百七八十斤。

游飞的观点得到了不少网友的支持，看过该视频截图的网友“铁肩侠”说：“这根本无法说明是死者游济安，支持死者家属揪出真相。”

游飞还称，自称接待过父亲的游家镇政协负责人陈仲斌，对于当晚的情况每次说法都不一样。

“6月27日，我们第一次找他，他说我爸爸是自己走进镇政府大楼的；7月初第二次找他，他说我爸爸是被两个人扶进来的；第三次是7月中旬，我伯父在镇政府遇到陈仲斌，这一次他说我爸爸当时已经不清醒了。”游飞直指陈仲斌有作伪证之嫌。

此外，警方也未提供任何足以证明那辆越野车当晚到过镇政府的监控录像等证据，游济安家属认为，种种迹象表明，游济安被塞进越野车后备箱离开县政府大楼后根本没有去过镇政府而是被直接抛尸。

5天后，从进入县政府之后即行踪成谜的游济安在资江下游被找到。

警方不予立案受质疑

据“情况声明”，游济安的尸体是在资江河琅塘镇第一居委会河段的水面被发现的。声明说，游济安“明显系上游漂下来”，“衣着完整，手机、现金、钥匙等都在其身上，体表无任何外伤。”

6月15日，当地警方对游济安进行了尸检，并全程录像。

警方在尸检结果中这样写道：“死者体表无任何生前外伤，完全可以排除外力致死，死亡时间3天以上。”

游济安家属对此提出异议。他们在见证警方尸检时发现，游济安体表确实没有任何外伤，但胸部肋骨却断了两根，且脑后有淤血，全身皮肤黑紫———而尸检结果和鉴定结论对此并未提及。

“公安局的人说，父亲肋骨骨折可能是在他的遗体漂向下游时遭到撞击造成的。”游飞对此表示质疑。他说，父亲的遗体漂了几十公里，身上一点皮外伤都没有，怎么可能遭受导致骨折的严重撞击？

警方尸检结果还称，鉴定结果表明，死者肺组织、肝组织内均检出梭形、棒形羽纹目硅藻，与资江水样情况吻合，证明游济安系生前溺水死亡。死者肝脏、胃内容、胃组织中均未检出常见毒物、毒品成分。

对此，一位具有专业背景的网友也提出质疑，尸检报告中所言“肺部有硅藻”并不表示溺水身亡，尸体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也会有水渗入肺部。

虽然尸检报告遭到种种质疑，但新化县县委办公室在“情况说明”中依然作出如下结论：“根据公安部门鉴定，游济安没有他杀的因果关系，体表也没有任何外伤，同时技术鉴定证实，游济安系生前溺水窒息死亡。”

游飞说，父亲出事至今将近5个月，警方一直以游济安“系生前溺水死亡”为由不予立案。

然而在此期间，游家镇政府主要领导却先后7次找到游济安家属，开出各种条件要求早日火化死者遗体———10万元到20万元丧葬费、一套廉租房、一个的士指标，镇政府的条件一再加码，但均被游家拒绝。

“如果我爸爸真是溺水身亡，这事儿跟镇政府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主动找我们谈赔偿？他们动机何在？他们到底在为谁背黑锅？”游飞质疑道。

重新调查能否透明是关键

11月3日，湖南省领导对“游济安死亡”一事作出批示，要求“彻查”。

另有消息人士透露，看到报道后，湖南省委书记周强先后两次给娄底市市委书记林武打电话过问此事。

11月4日下午，娄底市市委书记林武专程赴新化县召开专题会议，部署再次启动游济安死因的调查核实工作。此前，林武就此事多次批示，要求新化县本着公正客观的原则认真调查，妥善处置。

当晚11时，由湖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聂绍禄、湖南省检察院技术处处长方冰领衔的6名刑侦专家和法医对游济安的遗体重新做了尸检。

事件真相如何，到现在为止很难作出判断，但一条人命由存在走到殒灭，个中细节必须尽力使其还原。正如《南方都市报》社论所言，案件的诸多疑点成为各种不信任的根源，不相信的背后，是早期处理的不透明，甚至不屑于透明，对难以自圆其说的说辞几乎怠于提供起码的证据。

“实际上，事发至今，警方从未对游济安除‘意外溺水’之外的任何可能作出过调查。新化警方当初草草结案，也是引发网帖发酵的主要原因。”《南方都市报》指出。

网友“shark123”说，给游济安之死提供一个有说服力的结论并不难，只需要事实的真相，也只能是事实真相。公开监控录像、公开尸检情况、公开一切有关证据，在透明监督之下进行重新调查才是正道。

11月5日3时27分，游飞在其微博中说：“省法医告诉我们尸检结果要等一个月左右才能出来。一个月后能给出真相吗？帮我们见证。”

让我们一起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