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地处西南边陲的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是渝、黔、湘、鄂四省、市边区结合部。地势险要险象环生，情况复杂匪患丛生，历来为兵家必争之西南重镇。1949年11月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政委邓小平,率部进军大西南解放秀山时曾说过：“这个地方要准备在大军过后打游击。”此后严酷的建政剿匪斗争，印证了这一英明预见。本文记述的是一段鮮为人知的剿匪斗争史实。

图一：1949年11月1日，西南第一个县政权--秀山县人民政府成立。县委书记于吉仁、县长汤吉震等人在县政府门前合影。

建政  红旗招展舞山寨

  溶溪，是秀山县人民政府初建时新设的第六区区政府所在地，位于县城西面40多华里，中间隔了一座海拔800多公尺高的平阳盖。因交通不便和情况复杂，开辟工作稍晚。 

  1949年11月22日，秀山县人民政府在全县乡、镇长会议上宣布设第六区。12月4日，溶溪区委书记兼区长罗秋田到溶溪区正式行使接管，设区政府于溶溪街上的禹王宫内。

  建政之初，工作条件十分艰苦。当时各乡政府留用的旧人员图谋不轨的大有人在，只因慑服于我西上大军军威而“听命供职”，表面上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安定。不久，大军过境结束，县上兵力薄弱，溶溪地区的反动势力总头目、国民党溶溪乡乡长陈光佩，便渐渐露出杀机。他明里归顺人民政府，留任溶溪乡人民政府乡长，伪装积极，表示愿意与我区政府领导“紧密配合”，暗地则死心踏地效忠原国民党上司，接受陈铨、李琛等委任的“川黔湘鄂自卫救国军第五大队长”头衔，组织反革命武装，加紧策划暴乱。

惨案  陈光佩血洗区公所

  1950年元月21日深夜，陈光佩先唆使其爪牙把区政府后面的墙壁挖开一个洞，劫走了政府存放的盐巴等物资。第二天，他却向区政府领导建议组织力量防守，并加强宣传工作。区政府领导未料到陈光佩的阴谋，表示认可，便中了他设下的罪恶圈套。

  元月23日，正逢溶溪赶场，在区政府参加培训的农民积极分子全部上街宣传党的政策。其时，陈光佩。以保护溶溪为名，公开调集手下乡、保兵丁百多人，荷枪实弹，满街“巡逻”，故作戒备的姿态，实则已经举起屠刀，准备下手。

  下午4时许，农民积极分子散场后各自回家，区里同志全部回区政府后院吃晚饭。突然枪声大作，一群匪徒冲进区政府院坝，强行要我区政府工作人员黄文忠进后院，叫罗区长出来有事“商量”。黄文忠情知有变，进了后院调头就开枪射击，把敌人阻挡在巷道外。近处的敌人用密集的火力，把我区政府的十几个同志，围困在禹王宫后院仅40多平方米的土墙木房里，另一些敌人又从街中心的碉楼上，居高临下向区政府打枪，边打边狂喊乱叫“抓活的”。

  我被围困的同志沉着应战，英勇还击，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战斗。区长罗秋田扼守禹王宫正殿后巷道，其余同志各选目标，以不高的土墙为掩体，打退了敌人的多次冲击，击毙匪徒数人。枪战一直相持到天黑。陈光佩便采取火攻，抱来一堆堆稻草，放火烧房，霎时烈焰腾空。区政府的同志趁着夜幕与滚滚浓烟，从后墙洞口突围。副区长宋健刚中弹牺牲在后墙出口处。罗秋田区长突围后去向不明。其余同去有的牺牲了，有的隐蔽了。杨可定、黄文忠二同志摸黑沿山傍岭于元月25日清晨，回到县政府报告了这一惨案。

  这就是反动头目陈光佩杀害我解放军战士、革命干部、血洗溶溪区公所的“1·23”事件。

增援  解放军驰援溶溪区

  县政府闻讯后，立即决定抽调解放军一个加强排（四个班），由展庆根连长指挥；又从县府驻涌图工作队抽调一个工作组（胡德华任组长），加上公安局一个股长和溶溪区回来报信的黄文忠同志等组成工作队，由李治武同志任队长，一起赶往溶溪收埋烈士遗体，寻找活着的同志。这支队伍于26日从秀城出发，经贵图桥，翻回星哨，下“三百步”。

  到达溶溪，已是下午1点左右。溶溪场上的武装匪徒发现我们后，慌忙驱赶群众往后山密林中奔逃。展连长命令：“分兵两路，从左右两侧包围溶溪，跑步前进！”一路上没有敌兵抵抗，进场后进行搜索，也没有发现武装匪徒。部队便喊话：“老乡们，我们是人民解放军，是来打匪徒的，是来保护老百姓的，大家不要怕，不要跑，各自回到家中去！”

  经过不断喊话，一些群众渐渐回到家中。

现场  死难烈士惨不忍暏

  在街上情况较为稳定后，展连长便根据地形布置好火力点：在溶溪桥头碉堡派一个班，配一挺机枪，由排长指挥，防御敌人截断回县城的归路；街的另一头，陈光佩老屋碉上派驻一个班，由副排长指挥；临时指挥所设在中街一户大地主屋里。三个火力点形成犄角之势。再在几处要道设置了岗哨，然后才进区政府察看现场。

  只见区政府残垣断墙，一片瓦砾，火场中古庙的大柱头还早着烟，火场边两具尸体烧糊了半边，认不清楚了，后墙出口处一滩血迹，是宋副区长牺牲地，可是遗体不见了，经过再三访问，才到一个烂苕洞里找到。区政府门内还躺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展连长和李队长布置好警戒，然后发动群众找白布、棺材，忙了一个下午，把死难烈士装殓好。大家便焦急打听寻找罗区长、吕显平、祝昭光三同志的下落。在指挥所的同志忽然听到楼上悉索有声，才发现祝昭光同志还隐蔽在这里。战友得救了，同志们在满腔悲愤中表露出难以言状的喜悦。

  那么罗区长呢！有人说可能去牛栏溪隐蔽在农民积极分子家里，但牛栏溪相去五、六里，眼前处境又十分险恶，怎么办？经商议分工：溶溪方面由展连长指挥部队安葬烈士；由李队长带一个班去牛栏溪查访罗区长。

反扑  军匪激战坳颈坡

  第二天上午，溶溪方面的同志安葬好烈士后，便在街上访问群众，开展宣传，等待找到罗区长后回县复命。这时陈光佩已探知来溶溪的兵力不多，又疯狂地指挥匪徒进行再次围攻。

  第三天清晨，在肖家祠堂附近山上便有敌人向我驻地打枪。展连长派杨排长带两个班冲上山坡，一阵机枪扫射，十来分钟解决战斗，并抓到两个俘虏。由于敌情不明，当队伍回到溶溪街上吃早饭时，才发现后面山上埋伏着许多敌人。已与从膏田、玉屏上下两路袭来的大约六、七百敌人对我形成了包围。而我方李治武带走一个班后，街上只有3个班40多人枪。众寡悬殊，展连长当机立断，命令撤出溶溪街。向靠秀山方向的平阳盖转移，刚撤离阵地，敌人便追了过来。我们过了木板桥，爬上坳颈坡。金排长带领一个班占据山头，控制制高点；杨排长带一个班与工作队的同志在半山腰几处坟堡后设伏阻止敌人；留下一个班在坳颈坡山窝里待命。

  展连长把火力布置好后，眼看敌人冲到木板桥边，一声令下：“打！”顿时步枪、机枪、手榴弹响成一片。冲在前头的几个敌人应声倒下，后面的不敢再放肆地冲了。过一会，敌人又淌水过河，爬坡向我仰攻。等到靠近时，我们又放一阵排枪打退了敌人第二次冲锋。约半小时后，敌人四、五百人枪再次狂叫着往上冲：“冲上去，打死一个解放军赏光洋5元，捉一个活的赏光洋10元！”看看只离四、五十米了，我步枪、机枪、手榴弹如注地倾泻下去，敌人又被打得连滚带爬地败下阵去。这之后狡猾的敌人在正面就只打枪不冲锋，转而向背后组织侧翼迂回。展连长发现敌人正在实施截断我们的归路，决定“突围回城！”叫胡德华传达命令：“通知金排长打掩护，阻击敌人，待我们突围登上制高点后，再撤”。

  原休息待命的一个班立即打尖突围，杨排长指挥的一个班和工作队押着俘虏随后，一起往回星哨高坡冲击。果然，回城的路已被截断。打尖的解放军以英勇、灵活、机智的战术，终于夺回了被敌占领的两个山头，掩护队伍安全地上了回星哨山顶。这时。，山下枪声密集，金排长他们正在进行着一场恶战！

阻击  金排长牺牲在三百步

  队伍突围后来到回星哨街上休息，忽见二班长带领二名战士跑来向连长报告：“金排长他们已经全……牺……牲了！”说完，哭倒在连长面前，并坚决要求打回去，为金排长和战友报仇！

  连长估量形势于我不利，便强忍着悲痛，带领部队和工作队回城了。后来才知道，当我们突围时，下面100多匪徒向金排长扼守的山头猛扑。金排长带领全班战士英勇阻击，子弹打完了，手榴弹炸光了，他命令二班长带二名战士冲出来报告情况后，便与战士们枪上刺刀，跟匪徒们拼搏，用鲜血和生命，保住了多数同志顺利突围。

脱险  李治武徒手战顽匪

  第四天上午，李治武同志终于回到县城。

  原来，他带领一个班去牛栏溪查访罗区长的下落，刚进沟，后面便响起了枪声。战士们回转来迎战敌人，看到展连长已带着队伍撤出溶溪向秀山方向移动，匪徒跟后尾追。这时，李治武带领一个班强占了一个高地，用机枪掩护大家撤退，向已撤出溶溪街上的队伍抗靠拢。可是在众多敌人的包围下，伤亡严重，难以靠拢主力。他们只能另选小路，且战且走。为了使战士摆脱敌人的追击，班长一人断后，子弹打完了，将机枪拆成零件砸坏，赤手空拳与土匪搏斗，壮烈牺牲。

  在阻击敌人的战斗中，祝昭光同志也倒下了。冲在最前面的张德义同志见李治武还在后面，又倒回来阻击敌人，中弹牺牲。眼看自己的同志纷纷倒下，李治武怒火万丈，他紧握双枪，以土埂岩坎作掩护，不断转换位置，左右开弓，射击敌人。这样僵持了半天，仍未脱离险境。夜幕降临，枪声逐渐稀落，李治武的两支手枪只剩下了一颗子弹，他趁着朦胧的上弦月，探着弯曲的山间小路，只身向秀城方向行进，回想与同志们分手时，自己带了一个班的战士，现在只剩孤身一人，心头悲痛万分。他向一间小草屋走去，突然从大石后面跳出四个匪徒，一拥而上，夺去了他的两支手枪，用绳子将他绑住，押着他向大路走去。

  当走到一个崖坎边时，几个土匪商量把他掀下悬崖算了。其中一个又说：“把他穿的呢子衣服脱了再掀！”于是解绳子、脱衣服。李治武等到松开绳子，情急生神力，运用在部队上经营活动就的武功，突然顺势猛击，将解绳子的两个土匪冷不防撞翻滚下了坡，接着又把另两个敌人的手中枪打落在地，这两个土匪见李治武手段如此了得，吓得拔腿就跑。

  李治武同志虎口脱险后，拾起地上的两支手枪，又累又饿，拖着沉甸甸的步子下山进城。当他走到贵图时，天快亮了，就走进路边住户蒋维高（涌图乡八保副保长）家里休息。蒋见到来人象共产党的大官，头上手上都受了伤全是血迹，就急忙煮饭吃，替李治武包扎伤口。饭后，按李治武的吩咐，把被子抱来铺在梯子上，同另一个农民李治武抬送到县人民政府门口。

突围  罗秋田血洒牛栏溪

  经过反复查找罗区长的下落，后来才查知，他在突围前往牛栏溪的途中，碰上了土匪，孤身与土匪枪战，壮烈牺牲。

  吕显平同志，当时在膏田乡政府办公，全然不知土匪攻打我区政府。他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遭凶残的土匪杀害在办公桌前。

   罪大恶极的匪首陈光佩，血洗我新生的红色政权溶溪区政府，虽然得逞于一时，但随着剿匪斗争的深入，终于被我剿匪部队抓获，公审处决，讨还了他欠下人民的血债。

图二：1950年1月28日，县委书记于吉仁主持召开罗秋田等同志追悼会。

口述：李治武  杨可定  胡德华

整理：刘发生  杨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