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渭南黑矿年入10亿 黑煤窑死灰复燃
陕西渭南黑矿年入10亿 黑煤窑死灰复燃
2008年供应紧张的煤炭市场,驱使渭南一些矿区上演着一场疯狂的黑色“造富”运动。
在蒲城、白水、韩城等渭北煤炭“黑腰带”上,一些被行内人称为“黑口子”的黑煤井活动频繁。今年7月底至8月底,记者跟随“中国矿山安全万里行”组织,对关中多地煤矿明察暗访时发现,一条黑煤炭的利益链条正在吞噬着国家财富,并借此造就出一批隐性黑富翁。
有知情者爆料:花几十万买下一个井,不到10天成本就回来了;黑老板每天净赚10万;一年净赚上千万元……
纷纷淘金“黑口子”黑老板一天净赚10万
两年前还背负上百万债务,并过着到处躲债的日子,两年之后却是身价千万。“这样的人是做什么的?”即使是渭北一带普通的农民都会给你肯定的回答:“不是挖黑煤的,就是贩毒的。”
渭南市北部,煤炭资源丰富,原煤地质储量255亿吨,已探明储量50.3亿吨。煤炭分布在韩城市、白水县、蒲城县、合阳县和澄城县境内。
在煤炭供应紧张的2008年,除了当地合法矿井开足马力产煤外,一些黑煤窑乘机死灰复燃。
7月29日17时许,当国家安监总局、全国规范和整顿矿产资源开发秩序部际联席会议办公室、司法部、中国科协有关部门共同组织的“中国矿山安全万里行”工作人员来到蒲城县清泉村西“会通沟”,发现一个名为“2号风井”的煤矿。检查人员还未进入矿区,该矿一男子就神情紧张地大喊“干啥的”并询问检查人员的意图。
检查该煤矿手续是否齐全时,一男性矿方负责人说手续齐全,但却拿不出“合法开采”的手续。
当日19时50分左右,在清泉村靠近白水地界,检查人员又意外发现一个命名为“168”的黑煤矿。
7月30日17时左右,在清泉村附近,再次发现一个名叫“清泉二矿”的黑煤矿,正在疯狂地进行非法开采。同时,高阳镇复升大队王家村和史家村附近,两个非法“黑煤矿”即将建成。
检查人员走访当地群众了解到,这些黑矿进行非法开采已有多年。有的“黑煤矿”开采不分白天黑夜,而有的则用木材和渣土堵住井口,让人看不见“黑矿”的影子,到了傍晚,则撕下“伪装”进行开采。
蒲城县一地方国有煤矿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目前全县有合法矿井14家,其中地方国有矿2家,其余为乡镇及个体矿。”“现在活跃的黑煤井有5家,其中一家规模较大的每天出煤300-400吨,其他4家每天出煤100至200吨不等,也就是说,仅仅蒲城县的黑井一天的产量可达上千吨。”
而当地市场煤炭价格是,合法矿井450多元/吨,黑矿井的价格,400多元/吨。“若按照其中规模最大的黑井每天400吨的产量计,该黑矿的老板一天就能收入16万元。而由于黑井不缴税费,其成本低廉(仅仅包含人工费、材料费等),其老板的利润惊人。一天16万元的销售收入中,最少也有10万元的利润在里面。”
“谁不生产谁是傻子”冒险挖煤比贩毒还刺激
8月22日,在与蒲城交界的白水县城东一小山沟里,白水县城某大矿附近的一个黑矿仍灯火通明,不时出入的拉煤车显示其仍在生产。
一位矿主指着沟底一个已经掩埋起来的黑井口称:“挖过煤后,你连贩毒都不想干了,这比贩毒都刺激呢。去年投资几十万元挖个黑井,按照今年的价,买下这个井不到10天成本就回来了,一年下来至少挣1000万元。”
“没煤,白水县一电厂四个发电机组,目前只开了一组。县上一再要求各小煤矿要供应电煤,可电厂的价格低,从河南、山西以及渭南各县市来的拉煤车,给的价格都快500元了,比电厂要高100元,谁肯供电煤?”白水当地一私营矿主告诉记者,“现在山西的焦煤一吨都1400多元,白水、蒲城、韩城一带的贫瘠煤价格从06年初120元/吨开始猛涨,现在都快500元了,谁不生产谁是傻子。最近县上又关闭了几个黑矿,合法的技改小矿也基本在整修,产量下来了,价格自然涨。”
“现在拉煤车都排着长队在煤场等煤,过去一些看不起煤老板甚至要回扣的大单位,现在都拿着现钱想拉煤,可老板们牛气得很。谁交的预付款多谁先拉,与煤老板没关系的单位想拉一车煤,甚至要等一两周。”
“啥税费没有,只要挖几个晚上,一辆高级小轿车的钱就到手了。现在不是担心卖价,而是担心没有煤。”一位黑矿主炫耀道:“上面来人了,给‘喂’几口就行了,只要不出安全事故,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正是拿粪笼提钱的时候,一个熟练矿工的月工钱最高都升到6000元了。”而在他看来,现在有一口黑煤井就相当于有一口挖金的矿井。
在白水县一黑矿附近的村子,面对记者寻找便宜煤炭的询问,几位村民警惕地质问说:“你是来寻黑井的吧?我们这儿哪里来的黑井?要是要煤的话,倒是可以寻些关系。”
知情人士透露说:“开黑井的人就是附近的村民。这些人不给外面来的人提供线索,那是有利益在里面的。”
地方官员也诉苦整治成为“猫鼠战”
实际上,每天晚上这个村子不远处就存在着黑井在加紧挖煤。难道政府真的拿黑煤窑没办法?
面对这样的疑问,蒲城县政府一位拒绝透露姓名的人士摇着头称:“我们都整治了多次,可这些黑矿老板和监管部门打起了游击。”
据了解,对于包括“2号风井”在内的违法矿井,陕西省煤炭局曾3次下文件要求关闭,其间也整治过数次,但“风声”紧了,黑井就停一段,“风声”一过,黑井又被重新挖开。
从2005年至今,这些矿井以“游击”的方式在断断续续开采,尤其是去年以来,几乎是疯狂地生产。
7月31日,针对蒲城县辖区存在的“黑煤矿”泛滥一事,中国矿山安全万里行陕西宣传处,将检查中发现的问题形成题为《“黑煤矿”蒲城泛滥安全隐患谁监管》的材料,送达蒲城县政府。
蒲城县政府专门召开“县长专题办公会议”,决定自8月1日开始,由国土局牵头,公安局、安监局、煤炭局、高阳镇政府、罕井镇政府各抽调5名工作人员组成联合执法组,立即在全县范围内开展为期10天的集中整治活动,对发现的非法矿井,依法予以取缔。也就是说,8月10日为关闭黑煤矿的最后期限。而有意思的是,8月19日省市监管部门依然发现“2号风井”在正常生产,而其他几家黑井也有违法施工现象。
8月19日,陕西煤矿安全监察局以及渭南监察分局在蒲城县煤炭局人员的陪同下,对蒲城县煤矿和秦家坡煤矿进行了现场安全监察。陕西煤矿安全监察局一位人士称:“蒲城县‘2号风井’未办理《采矿许可证》等审批手续,非法进行建井施工;秦家坡煤矿附近水泥厂院内一非法井口正在建井施工。”
8月21日,蒲城县常务副县长杨公平承诺:“8月底前全部、彻底弄完(关闭黑煤井),若弄不完将要给县上有关直接负责人‘提帽子’(撤职)。”
“黑煤井与官帽相连,谁不想直接关闭了?”蒲城县政府一位官员向记者分析说:“可在暴利的驱使下,黑矿主铤而走险和政府打游击。”“靠山吃山,靠煤吃煤。若你一晚上能挣5万块钱,你也可能冒风险。想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
利益链错综复杂一些部门被“无间道”
记者在白水县西固镇、冯雷镇一些黑矿集中的地方发现,白天“静悄悄”的这里,到了晚上,随处可见“黑煤矿”乱采乱挖的场面。
据知情人士估计,目前在白水存在的黑井至少有十几个。西固镇和冯雷镇存在多处黑矿,如“西固镇黄金窝煤矿”、“糜子沟煤矿”、“牛厂矿”等。在西固镇“鼻子哨”,又有一个新的黑煤矿即将建成。除此之外,西固镇北峁下秦家滩黑矿、北沟黑矿、村后立井、秦南斜井等多家黑煤矿也在开采。其中,仅秦家滩一处黑矿的数量就多达七八家。
“黑煤井矿主一般都让周边村民来矿上拉煤,甚至有的黑井的煤从不卖给客商,只卖给本村跑运输的煤炭贩子。”知情人士介绍说:“一车12吨左右的煤,从白水拉到韩城净赚1200多元,而且很多时候,黑井矿主还会给当地村民很多优惠,比如一吨煤优惠10块钱。”
“也就是说,当地村民们实际上已经在煤炭价格暴涨之下成了受益者,成为黑井利益链条上的一个小环节。”知情人士如此透露。
“能开黑井的,黑白两道的关系都很硬。因为不缴纳税费(正规煤矿每吨大约要缴纳60元),有些黑井老板甚至认为,即使给上面人塞俩钱儿也比合法矿井利润高得多。况且,大多数黑井所在的区域都在老板所在的村子附近,如果政府整治,很可能就会发生暴力抗法事件。”
国土、煤炭、安监、公安,甚至乡镇政府等等部门,都是黑煤窑安插内线或被收买的重要部门,有点电影《无间道》“我中有敌”的味道。知情人士称:“有的黑井主的关系更复杂,甚至在上面关系很硬,连县上的部门都不敢招惹。再者,财大气粗的黑矿主,即使被有关部门抓住,也往往是以缴纳罚金了事。”“只要不死人,就不会捅大娄子;死了人,私下给家属四五十万元的补偿,也就摆平了。”
黑井矿主一般很少抛头露面,甚至矿井都开了一半年,矿主都不会露面。“除了收钱外,矿主或者其亲信一般只负责维护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就是陪人吃喝玩乐。”韩城一合法矿井负责人透露说:“有些合法矿的矿主,也会弄一两个‘黑口’,并利用合法的身份来活动各种关系。”
年窃煤炭值10亿“黑口子”越打越多的背后
知情人士透露,有的领导干部也加入到非法黑煤窑生产经营的行列。这些人往往自己不出面,有的是亲友开矿,自己充当保护伞;有的采取入股的形式坐地分赃。一有风吹草动,这些人马上通风报信或出面说情。也由于这个原因,政府和有关执法部门打击黑煤井往往不能彻底,最终导致黑煤井越来越多,打击也越来越困难。
业内人士称:“渭南的‘黑口子’现象,并非渭南独有,我省的宝鸡、延安、榆林等有煤炭的地区,也有类似现象。”根据走访结果显示,仅仅在渭南地区白水、蒲城一带存在的黑井就有近40至50个,而若按照每天每个平均产煤150吨算,其每年要盗走国家煤炭资源180万吨—250万吨,若按照目前每吨近500元的价格算,那么这些黑煤井一年盗窃国家财富价值高达9-12亿元。
陕西省煤炭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分析称:“实际上,这种黑色的‘造富运动’正在吞噬和破坏着国家的宝贵资源,在他们迅速变成千万富翁,甚至身价上亿的同时,国有煤炭资源却被盗窃。作为监管部门,煤炭、公安、国土、安监等部门应该形成合力,去下大工夫出重拳整治,首先得打掉那些保护伞,然后才能见到整治的成效。”